2017-01-15

回家的路

    今天我想慢慢開車回家。

    沿路上什麼都不想,一下就跳到下個路口,想得很多就走得很慢。快速道路上半台車都沒有,對向車道也是一片漆黑,時速70公里,我緩慢地用車燈劃破黑夜。在苗栗的自由,我想就存在於夜晚吧,一個人也沒有,就算大聲尖叫也沒人會抗議。夜晚的苗栗近幾年,多了些霓虹燈,像是小鬼想要裝大人上夜店,濃妝豔抹仍蓋不住膽怯的眼神,還有紅唇下的鄉音。20幾年的街道沒有改變,街上的店家和小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一個破產又迂腐的縣市,竟然養出一堆長壽的店家。可能是苗栗人念舊,對老東西總念念不忘,還是習慣多拐個彎走到那會賣出腐爛菜葉的水果攤買串香蕉。年輕人受不了這些,於是逃到外縣市,過著困苦的生活卻說那是好日子。等著有天年輕人也變成老東西以後,才想起有個故鄉對老東西總是念念不忘。所以苗栗總充斥著老人家,或是老靈魂,二者皆有著豐沛的魚尾紋。

    最近才慢慢習慣了駕駛座的位置,人真的是觸覺的動物,握了方向盤後才對車子產生感情,擁抱了你之後,就在我的身體留下印記。我喜歡週日晚上的ICRT,連續狂播jazz沒有人聲打擾。才10點而已公館居然像個死城,有時候會幻想著路邊停車的車底,竄出一個小孩跟我說,「就是你了,我選中你了。」一直說著牛頭不對馬嘴的流水帳,塞滿整段路程的空白,不斷地說給自己聽,是怕聽到誰的聲音?他們說新鮮的魚,串起來是彎曲的,冷凍的魚,串起來是直挺挺的。我有著僵直的內心和蜷曲的身軀,是算冷凍的還是新鮮的呢?

    過了這個三叉口右轉,就快到家了。最後這段國高中時期走了無數次的路,下了校車後我揹著書包,慢慢走路回家。有次鄰居女孩經痛,隔壁班的男孩竟然為了他多坐一站,陪她一起回家。我跟在後面,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心中多麽嫉妒。倒不是對男孩有什麼情感,而是出於純粹的寂寞。於是整段路都染上了嫉妒的氣味,到現在聞起來都是。

    家後面的老榕樹還活得好好的,活得出牆。老屋子完全廢了、毀壞了,那些留下來的,都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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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溫柔的、乖巧的孩子, 還有那些躁動的、不安的孩子, 展現不同的樣貌,投射不同的情緒。 隔著距離看 都同樣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