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毫髮無傷

轉自後天也闖了好幾個黃燈

大水沖毀了房間的牆壁
我被淹沒在水裡 連同電腦還有傢具
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氣 咳出滿嘴的水還伴隨著噁心
腳下似乎踩穩了什麼東西 一看原來是隔壁的屋頂


置身在黃色的浪濤中
原本該是公園的位置正沖來一台挖土機
放眼望去 只剩50樓的101懸在水面上載浮載沈
掏出耳朵裡的淤泥 四面傳來各式各樣的噪音

終於滿心恐懼
水持續淹到我的腰際
正要掙扎 雙腳被大水拔離了剛才的屋頂
一個踏空我又被浪花灌頂

土色的浪裡夾帶著一切的屍體
轎車的屍體 房子的屍體 樹的屍體 電線杆的屍體
我看到巷口7-11店員的屍體
大驚之際又吃進一大口淤泥

硬是把眼睛探出水面察看情形
我看到所有的人都隨波逐流在浪裡
遛狗的人 騎車的人 散步的人 買東西的人 指揮交通的人
懷孕的人 睡覺的人 趕報告的人 看電視的人 洗澡到一半的人

我想我的家人
但是事到如今該如何聯繫
我又踢了一下水底 瞬間離開水面露出肚臍
餵貓的人 開會的人 抽煙的人 等人的人 講手機的人

無所事事的人
蹺班的人 十天沒洗澡的人 沒有MSN的人
綁辮子的人 天天上電視的人 領導國家的人
沒看過下雪的人 喜歡畫畫的人 不再是處男的人

離鄉的人
失戀的人 剛退伍的人 考上研究所的人
打算尋死的人 熱心助人的人 順手牽羊的人
剛領到薪水的人 暑假要出國的人 被警方通緝的人

愛吃泡菜的人
交不到朋友的人 喜歡男人的男人 對中發票的人
飯前習慣禱告的人 沒坐過高鐵的人 不愛看電影的人
正在看網誌的人 正在寫網誌的人 一個個乘著滾滾黃沙與我擦身而過

突然覺得無所謂
全身放鬆 雙腳不再沒命的踢水
水勢依舊兇猛 身體卻浮了起來 天色以晚
這樣的天空 似乎已經出海 身邊慢慢出現分不出國籍的人

驚險渡過兩艘翻覆油輪形成的漩渦
我看到萬里長城傾圮在千萬畝的黃河裡
我看到自由女神手上的火把 時而被吞蝕在大水中
我看到埃及金字塔被沖開一個大洞 在這期間我早已體無完膚

我的雙腳潰爛在大西洋的幾個浪頭前
我的雙手因為曾經牢牢抓過帝國大廈 之後就被留在那裡
我的腹部被巴黎鐵塔刺穿一個洞 不停流出暖呼呼的腸胃
我的下巴在紐西蘭脫臼之後 大腦和小腦就不停從裡面露餡

我被分屍成碎片
碎片被肯蝕 被融化 被分解成無數的物質
伴隨著植物和動物的殘骸消逝在萬頃波濤裡
悠悠顫顫 就這樣進入物質永生不滅的偉大循環之中...



所幸我還剩下一顆眼珠
在驚濤駭浪中躲過無數魚類的捕食
飄飄乎乎終於捱到了風平浪靜的此時此刻
我看到海平線上佈滿了建築的殘骸 在天邊拉成一個破碎的弧形

黑夜中的殘骸張牙舞爪
一片寂靜中感到無限恐懼
眼珠利用潮汐翻滾著轉移視線
赫然發現天上掛著一顆晶瑩惕透的滿月



破碎的身體
破碎的心臟
只剩月亮毫髮無傷

破碎的海面
破碎的地球
只剩月亮毫髮無傷